翌日,明镜湖群山中一座开满紫罗兰花的老庄园中。
锵锵锵——(小姐,早餐时间都过去了,为什么您还不起床?)
锵锵锵——(小姐?您再不起来,我就进来了。)
许久,依然无人应答,工艺精湛、贴满可爱贴纸的红木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。
已过五旬的卡林夫人谨慎地探头进来,用苍老却不失敏锐的双目寻找着。
“小姐?小——
“老爷——!小姐她又跳窗户出去了!!”
……
距北伐战争十五年之后的洛提斯家,大清早难得的清静被卡林夫人如期搞砸。
塞·洛提斯,已经是三十出头的中年爵士,但在皇家骑士团中却还是年华正茂的帅哥团长,倍受皇室和军部亲睐。但这些年间,塞过的并不舒心,不论是要塞的政务还是家中的事物——尤其是上个月暴风城遭袭击——都已经让他焦头烂额。
但最让他头疼的,还是自己的独生女:奥莉塔·托里斯·洛提斯。
年轻人有活力是个很好的表现,但最近几年,这种活力变成了负担。
奥莉塔并不是个听话的姑娘,总是和塞一样我行我素。
唉……要是她母亲还在世的话……
-
(老爷!!老——)
“我听到了!我已经听到了!”
老宅的二层西侧最里间,用清雅文艺花纹装修的大房间,塞颇为头疼的打了开门。
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休息,如今一早就被吵醒,塞有些愤怒,黑眼圈下的骇人目光瞪得卡林夫人不敢再多开口言语。虽说小时候卡林夫人不少扰塞清梦,但怎么说现在他也已经是一把年纪的家主,发起脾气来着实不好看。
说起来,卡林夫人是接替了过世的老管家“摩尔森·安卡留斯”的职务,担任起洛提斯家的总管。
“我都说多少次了!”塞还有点迷糊的吼道:“不要在我决定把她房间的窗户封住时阻止啊!”
“封、封住窗户确实过分了点……”卡林夫人弱弱回答。
“那要我怎么办?把她绑在床上?!”
塞的脾气是真不小,可脸上更多的还是无奈。
要不是上个月的事故,塞的脾气也不会这样爆裂,卡林夫人是理解的,所以她选择低着头挨训。就是上个月,塞接受了一次骑士团的出击任务,那是飞去同盟国指挥一场空袭,结果刚一回来自己的城市就遭到袭击,被打个措手不及不说,还毁掉了整整一个城区,瓦里安国王龙颜大怒。
这不是塞的错,但国王因为惨重损失而在内阁会议上大发雷霆,那条汉子恼怒起来谁也别想安心。
“老爷……我、我就是担心小姐……”卡林夫人可怜巴巴的解释。
塞没好气地白了一眼:“与其担心她,我交给你的事都办好了吗?”
“您是说雪柔姑娘的事?都好了,您放心。”
“好,这就好。总算有件好事。”
“那小姐她……”
“随她疯,等碰了壁自然会收敛。”
说罢,塞叮嘱卡林夫人不要再来吵,然后关上了门。
塞没有继续休息,他怎么可能不担心总不老实的女儿,这孩子真是让塞操碎了心。
犹豫许久,塞大步走到面向后院草场的窗户,对窗外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。
很快,一头硕大的红色始祖幼龙拍打着翅膀悬停在了窗户外面,将它和窗子一般宽大的头颅伸了过来。
“迪米,去找一找奥莉塔。
“尽量把她接回来,不然这丫头一定又不吃早饭了。”
……
此时,心疼家主又担心小姐,却一点忙也帮不上的卡林夫人只能暗自苦恼,独自絮叨着走下楼。
老庄园的十几名佣人正聚在正厅,等待关于那个让人头疼不已却又百般怜爱的大小姐消息,但等来的只是卡林夫人无奈地摇头,让他们散去了。
卡林夫人心事重重的在大台阶上站了一会儿,她忍不住回望一眼挂在大台阶正墙上,面对大门的四幅卦象,心中祈求在天之灵的庇护。画像从左到右依次是:阿提耶夫·洛提斯,莉雅·托尔穆德·洛提斯,摩尔森·安卡留斯,还有几年前才挂上去的奥娜雅·托里斯·洛提斯。
“主人、老夫人,还有大管家、夫人……
“希望诸位在天之灵保佑小姐,保佑老爷和暴风王国啊……”
唉……卡林夫人长叹一声,摇了摇头,去忙家务了。
如果不是奥娜雅的突然离世,这个家庭原本是很美满幸福的才对。但八年之前奥娜雅的病情恶化,一病不起后没多久就离开人世,那是洛提斯家最黑暗、最悲痛的时刻,从那以后一向乖巧的奥莉塔也变得倔强不听话了。
丧妻之痛的塞太过溺爱奥莉塔,外加宫中事务繁忙,没什么时间教导她。
另外,家中失去了那位温柔的女主人,佣人们也都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,多少也对奥莉塔产生了一些负面印象。
但是啊,小姐总是大半夜的能去哪呢?
卡林夫人突然想起,最近几年小姐总会在这个日子半夜溜出去呢。
-
到晌午,奥莉塔依旧没有回来,迪米也没有。
塞又稍微休息了一下,开始在房间里批阅最近从内阁会议上得到的军改提案。
这是北伐战争后暴风王国的一次重要决议,主要是加强东部国王本土力量——尤其是空骑部队——的大整编,全权都落在了塞肩上。空中力量不是塞的强项,许多建议还是要在军政会议上讨论才行,但北方之行真没白去,不然这些建议是绝对不会被人重视的。
战后部落的对外扩张是何其疯狂,若不是亲眼所见绝对还会被打一个措手不及。
‘看起来,没有多少时间了……’
塞知道天灾军团落败之后,暴风王国一直都想把原属洛丹伦的失地收回来。
但在向瘟疫之地进兵之前,部落就已经率先动手了,吉尔尼斯王国以惊人的速度沦陷。
“激进派的那群人,又该挑唆是非了吧……”
想起已经分成俩派的贵族们,塞很是苦恼。
激进派的议员是以德赛坦因伯爵为首,倡导将部落彻底赶出东部王国,收复洛丹伦失地,复兴七国联合时的强盛联盟。
温和派是以塞为代表,倡导谈判解决纷争,寻求部落与联盟和平共存。但军部举足轻重的人物是主和派,这难免会引起非议,激进派的那些人曾多次以“军人怎能有妇人之仁”来批判塞,最终却还是没人敢质疑一个死亡骑士的能力,只能在嘴皮子上反对。
塞对批判的声音并不放在心上,一个亲手制造了避风郡大屠杀的人,自然对这些无知者的语言攻击没什么兴趣。
但这一次回城,奥莉塔也要开学了,父女二人又将会一个季——甚至更久——见不到面。
女儿的任性是疏忽家庭教育导致的,塞又无能为力,他不可能一直留下来和家人在一起,只能寄希望于卡林夫人了。
临走之前,塞来到花园,找到了正在照料花圃的卡林夫人。
……
“这次回城,我可能要耽误几个月了。”
“老爷尽管放心,老宅的事情我保证会处理好的。”
“我从不怀疑你和安卡一样出色,只是——”
“是小姐……对吗?”
“要是能有她妈妈的一半善解人意,怎么会放不下心。”
“小姐已经成长很多了,老爷您就别操心了。”
性格上完全没有继承奥娜雅一丁点儿优点——这是奥莉塔最让人头疼的地方。
“希望如此……”
塞眺望苍翠的山峦,回忆起奥娜雅教导女儿对万物的热爱。
奥娜雅是一位睿智的母亲,她立志将奥莉塔培养成一位善于幻想、对万事万物充满爱和希望的女孩,而不仅仅是效忠者和国民。但奥娜雅走的太匆忙,塞完全没有接手的机会,就这样让奥莉塔自己摸索着继续走下去。
结果……
也许,这并不是坏事,奥莉塔不是正在沿着自己决定的道路不断前进吗?
刚刚才过完十四岁生日的女孩,自然不能要求太多,也许是奥娜雅年少时给塞的影响太深刻,才总是希望女儿再懂事一点儿吧。
但塞是多希望女儿能早一些懂事,作为军部的重要人物,总是要在外领兵,他不确定什么时候就会和自己的父母一样永远的不辞而别。
-
亲手浇灌过摩尔森生前种下的紫罗兰花,塞准备收拾一下回城去了。
回到老宅的前厅时,他还是在家人的挂像前驻足。
画像中的人们所留下的记忆是他不太想呆在家里的原因之一,这些回忆总是倍感沉重,却又是珍贵的无法丢弃的东西。塞希望让它们永远被尘封在老宅里,当自己也到了该离去的时候,再去慢慢开启。
——尤其,是和爱人奥娜雅的那些美好回忆。
这里一定还有爱人灵魂的存在,作为死亡骑士塞无比清楚。
有时候,塞总能感觉到一些温暖的碎片,这些碎片拥有无比熟悉的味道。在家时,他常常做的一个动作就是在没人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抬起手,轻轻在空气中抓握或触摸,然后不自主地流出些悲伤笑容。
她还在这里,依然滞留在老宅中,就在自己和女儿的身边。
——一个破碎的,却不悔恨的灵魂——
可是,塞触碰不到,那是就连死亡骑士都触碰不到的距离。
这种距离真的太遥远了,连眺望一眼的机会都没有。
——每一次,他都只能选择离开。
——每一次,他都假装什么也不知道。
然后,安慰自己:爸爸妈妈在那里,摩尔森也在,她一定会好好的。
但哪怕只要一眼也好,塞是多么渴望再看一看那用尽一生去爱的脸庞。
然而,他所能看到的,却只有被定格在画像中的那位温文尔雅的洛提斯子爵二世夫人了。
要是没有战争的话……奥娜雅一生中所经历的俩场战争哪怕减少一场,也许她的命运就会有所不同了。
凡人还真是可悲的生物,明明一生已经这样短暂,却还在互相伤害着。
……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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